当前位置: 清明_清明节_清明祭祖 >> 基本简介 >> 清明节给瞎子弟弟的礼物
(中为弟弟赵海生,右为母亲黄莲英,左为妻子罗艺琼,后排中为大女儿赵虹,后排右为小女作赵莎,后排左为作者赵金禾)
清明节快到了,想到我的瞎子弟弟赵海生已走了四年。他在世磨死我,我恨死他。他嫂子的去世与他的磨人不无关系。
他三四岁瞎了眼睛,一生瞧不起我。
他说,你写个么作,我要是好眼睛比你强!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晓得要老娘讲故事,要是我,我就自己编。我时时刻刻听收音机,比你晓得的多得多!
我不叛逆他。他是后颈窝的毛,要顺着毛摸,不然生事。
他酒瘾大,烟瘾大。你不让他抽烟,他说毛主席也抽烟呢。你不让他喝酒,他说一世界人都喝酒呢。
我怕烟味。他可怜兮兮地说,我在走廊去抽好不咧?算是照顾我的情绪。
他喝酒就发酒疯。他求饶似的说,我少喝点好不咧?我不能不退一步成全他。
我制定政策,三天让他喝一回,一回只让他喝一碗。他执意要用碗。他说武松三碗不过岗就是用碗。收音机里的东西他总是用得纯熟。
我的政策也放宽:节日假日让他喝。他讨价还价,说节假日要喝三碗。我说一碗。他说两碗。我说一碗。他说一碗半。我说好,成交。他仰望着天花板,伸出粗糙的手说,握个手,就算数。他的名堂真多。
有天早上他说,拐子,我今天要喝酒。我说你昨天喝过了。他说今天是节日。我说什么节?他说情人节。他的正儿八经把我笑晕。
他不笑,也许他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仍是正儿八经地说,收音机里说了的,还能有错啵?
你不服他不行。
有回家里来了客人,他要跟客人平起平坐地喝酒,他嫂子按政策办事,他烦了说,我不是吃你的喝你的。我从黄陂天河机场迁过来,带了5千块钱来了的!
嫂的气不打一处来,说你来这里五年,够你吃烟还是够你喝洒?他说五千块钱的利息呢,利息不算?
有客人在家里,嫂子不好发作,忍了。客人一走,不等嫂子制裁他,他倒先发制人。他说,要不是客人在这里,我就要翻你的桌子,甩你的碗!
这种万恶嫂子受得了?他还不知嫂子气得怎样呢,还望着天花板,歪着脑袋,仗着酒性说,莫以为我是好欺侮的,要不是眼睛瞎了,我比哪个都能的!
嫂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说出一个字:滚,滚,滚!
他不示弱,说滚就滚,我回我的黄陂,比这里一百个好!我给湾里人车水,打葽子(捆稻谷的草绳),还愁混不到饭吃!只怪我老娘死早了,受这种不公平待遇!
我可怜的瞎子兄弟啊,他真的去收拾他的东西,其实就是一个不大的背包,塞进了他几件换洗的衣服,还将我给他买的一双他总舍不得穿的新皮鞋拎在手里(塑料袋装着),拿上了他探路的竹杆子,摸着出了门,又回头说,门的钥匙,我用不着了,给。
我将他拿在手里的钥匙接过来,一句话都不说,看他的戏怎么演下去。他倒是说了一句洋话,咕噜拜!
我哭笑不得。看着他摸下楼,看着他走出了大院。他嫂子在我身后说,还不下楼去看着点,撞了车怎么办?
我说你放心,不出十分钟就有人把他送回。
他嫂子说,什么意思?
我说,人家都认得赵金禾,也认得赵金禾有这么个人物。人家见他一个人在大街上瞎摸,能不把他送回?
不到十分钟,果然我的一位朋友把他送回来了。
他嫂子去世之后,我送他去了福利院。他是在福利院去世的。当我得到消息赶回安陆,他已经被福利院送到了火葬场。我最后见他一面是他已经安祥地躺在殡仪馆的灵车上。
福利院的人说,他最后的日子不让福利院的人告诉我,他说我的拐子有他的事,他要写作。他说过他要写我的。我死了把骨灰撒到水里,收音机里说周总理也是这样的呢。
想必赵海生是黄陂藉安陆人实施水葬第一人。在水边我给他倒上一瓶酒,不知道够不够三碗。我为他写过一部中篇小说,叫《睁着眼睛是天黑》,算是送给他的大礼。可惜收件人收不到。明知收不到还是要送,实际上是自己送给自己的一种自慰法。活着的人千种理由万种理由,自慰法是一种少不得的理由啊。
附言:如果有读者朋友想看《睁着眼睛是天黑》,请加我的,我会传你电子文本。
对不起弟弟,他生前我没把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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