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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溪组歌(8首)
漆宇勤
芦溪《出城向东》
出城向东,过道口,流江桥
漆姓的祖辈由明到清将一座桥修了又修
过十里铺,伞铺里
小店里拿错雨伞而失金的老人用十年的耐心
回收了当年藏满珠宝的旧伞
过云泉,高坑
《方舆记》在年前写下高坑有毛女成仙
两百年后的朱熹对此不置可否
再往东就是芦溪了
澄澈的泸水顺流相随
千年前开挖的河渠隐约还在
千年前的驿道深藏荒草更荒处
云居铺、高岗铺、路行铺
再往东就是萍乡的故居
老衙门已无法详知何处
毕竟是年前的事情了
年的风雨可以消灭大多数事物
唯独不消灭记忆,不消灭文字
我们因此得以回溯到古城
回溯到不精准的老县治
再往东,再往东是宣风
是新路铺、甘田铺、白沙铺、分界铺
老驿站的旁边,泸水的下一段
是袁水,是古老的袁州,萍乡曾经的归属
那是另一段记忆了
那时的萍乡县,也很远
也很美
《摘星手》
皇帝才是摘星手
跪伏在大殿的考生刘凤诰并不是
他只能嗫嚅:臣,乃探花郎
探花的人不探春花秋月
探花的人记录皇帝起居,不论巨细
金銮殿里的老人反复说“江西大器”
他也如实记上,并不脸红
江西才子此生的才情都在对联上
工整、奇趣,灵光闪现,一如
伺候乾隆时的规规矩矩,文才妙语
写对联的人也做学政,当主考,任侍郎
看见同乡的人、后辈的人便心生亲近
仿佛看见自己当年的背影,忍不住指点
直到戍边归来,皮包瘦骨,依旧不觉后悔
直到晚年,将四部侍郎三地主考三省学政
一一试过,还是想起楹联里对仗工整的趣味
想起故土萍乡清冽清澈的洞口泉
想起大明湖的四面荷花三面柳
想起此生作过更多联句得过更多恩荣
面朝江西,归葬之所,嘴角含笑
……
《采茶》
到高山去访茶
到清幽处找清幽的替补者
采茶的女子在诗经里美着
采茶的女子在云雾里行走
纤纤手,动作都是轻而优雅的
仿佛不愿惊动一片叶芽的梦
你不愿承认某种洁癖
采茶的女子必须足够年轻
足够美,处女,冰清玉洁
必须着青花布衣,腰肢柔软
必须目不斜视,对着茶树眼底含春
绿茶,高山绿茶。最美的风景深处
有最古老的茶树
微醺的人吞下一半的熹微
趁纷飞的雨水注意到自己之前
趁缠绵的清明路过山岗之前
接下来依旧是皮肤干燥的手
在滚烫的铁锅里舞蹈
让娇嫩的鲜叶更加纤弱
三片舒展之前的叶子还太多
我们只要两片,不,一片
嫩芽的牙尖
松针般细密,青翠,清香
翠成江西绿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香成茶经里配得上最好泉水的一部分
细密成茶叶教科书里的三个名词
到最后,采茶的女子
袅袅升起,如茶席上着古装的水汽
解世间所有人不同的渴
《造纸》
赶紧,趁竹叶没有完全舒展
准备好斧头
准备好池子
准备好一百天的浸泡和捶打
将竹子的形状撕成烂泥
将烂泥的形状搅成柳絮
现在,我们省略更多的过程
期待与一张纸的邂逅
期待抄纸工的一次抄洗
一次晾晒
一次充满隐喻的神圣转变
竹木的骨肉脉络清晰
作为最美丽的花痕
摊在毛笔即将走过的路上
作为植物的竹木终于慢慢变宽,变薄
最后摊成了一大卷黄色的白色的红色的纸
造纸的人现在依旧是手艺人
更远处的工厂里那是工业
而此处,此处的造纸始终是手工业
一个春天过去又一个春天
一茬竹木长大又一茬长大
造纸的人有着天生的骄傲
仿佛这古老的发明依旧闪烁光芒
等到所有的故事讲完
裁纸刀狠狠地切断关联:
空白的纸上更好写字
更好写下祝福,祈愿,誓言……
隐忍许久想要说的话
终于将要找到听众
《白马》
22岁的卢德铭养了一匹通灵的大白马
它不说话,点头,摇头,勇猛直前,趑趄不前
江西的农村都相信人有后悔,而马有前知
19岁的卢德铭持大人物介绍信进入黄埔军校
出来后当连长,当营长,有了这匹大白马
骑白马的卢德铭在叶挺独立团北伐攻克了武昌
做着参谋长的工作,也开枪,上战场冲锋勇敢
卢德铭带着白马进了警卫团,现在他是团长
这是年,南昌起义打响了第一枪
骑白马的卢德铭赶不及追到南昌
骑白马的卢德铭回头往修水和萍乡
在秋收起义的部队里成了总指挥
战火纷飞中白马和骑士成了交心的老伙计
一路上卢德铭攻下朱溪厂,越过修水和平江
白马也攻下朱溪厂,越过修水和平江
卢德铭打下平江的龙门厂
白马也在最前方抵达平江的龙门厂
赶往长沙的路上白马有些不听话
退回萍乡的路上白马还是不听话
直到越过山口岩,前方是遥远的井冈山
卢德铭的白马在腹背夹击里冲在最前方
往前走,往前走,往前就是巍峨的井冈山
骑马的人比步行的人更沉重
骑马的人要思量着保留战斗的火种
越过了山口岩的卢德铭从前队又折返
骑着白马往后面的高地上赶
通灵的白马不说话,四蹄攒紧往后退
通灵的白马不说话,催喝再急不向前
骑白马的卢德铭不再疼惜自己的老伙伴
强催着白马折回高地去阻击
白马白马眼里含着泪,飞快地跑,飞快地跑
这一辈子也没跑过这么快
但四条腿总也跑不过一颗子弹那么快
骑白马的卢德铭手捂右胸倒下在山口岩
通灵的白马不说话,不冲锋也不再趑趄不前
它只是绕着自己22岁的老伙伴转着圈
在子弹纷飞的山口岩不再逃避也不躲闪
骑白马的卢德铭倒在掩护部队的高地上
子弹纷飞里跪在山口岩的白马喊不醒他
子弹纷飞里绕着圈跑动的白马驮不起他
多年之后白马一直痛恨自己
为什么不跑得更快一点,跑到井冈山
跑过老伙伴的22岁,跑得更远!
《玉皇往事》
1
河流从深山的深处来
探访传说的人来自更浅处
默念《高上玉皇本行集经》
这蜿蜒的山路跌宕转折
典籍里一个修行的人百世经历与此类似
草木也可以修行
汲取天地间最精粹的元素
向玉皇山上的古宫殿躬身
聆听山谷间回响的玄妙之音
我们面朝坚硬的水泥建筑轮廓
想象完工后将呈现的恢弘,黄钟大吕
每一代的建筑都将在时间里隐退
但宗教的熏染永不停歇
玉皇山,十万株嫩芽正在四月里蓄势
十万株草木的根或芽都曾背诵道德经
2
历百世劫,保持初心
这良善的本性不变
第九十九世,莲花山下
以乡野里小富即安的心思
种地,经商,附近的大地主
过施粥济困朴素的善人生涯
忍,仁,善,和
满足外乡人的非分要求
民间故事里都这样凸显谦恭
凸显张善人李善人的菩萨心肠
事实上此前的九十八世人都这样
这一世莲花山下的张善人也如此
九霄天多么高而冷
无边的小善举终于堆起台阶
成就无上道果帝位
三界需要秩序,需要无为的谦恭
布天之德,造化万物
道家的故事从来如此玄奥
凌霄殿庄严的珠帘之后
想到曾经历过的百世凡俗生活
想到张佳坊里短暂的往事
这个住在玉清宫的老人就嘴角含笑
《收税的周敦颐》
那年周敦颐还年轻
还没有写出爱莲说,也没被冠以尊称
他24岁,当小官
没有通判一州或提点一省刑狱的威权
现在只是老实本分地守着芦溪收点税
如果有暇也写点风月诗文
瞎想一下天、地、人生之间的关系
这个你应该理解,年轻的文人们都这样
下午将一天“过税”“住税”的数额汇总
处理完迟交拒交商税的刁民
现在周敦颐可以去乡野深处走走
遇见一块石头便与石头交谈一会儿
遇见一棵上了年纪的荆柴就写首诗
隔两个星期便到萍乡县衙与知县说说话
都是文官,都认识相同的繁体字
这样的交流自然比较轻松
收税的周敦颐早早收工,回后衙写字、看书
在山水、典籍里进行双重的寻古探幽
都怪这工作太清闲
让一个年轻的官员开始构建庞大的哲学大厦
——现在还只是打下边角地基
四年的时间也够他种下的莲花开出四茬花
结出四茬莲子,在市征局衙门附近遍地生根
收税的周敦颐不管这些,他熟稔于官场的低调
袁州士子往来也只谈学问,在思想的疆域蜻蜓点水
坚持过这四年,他就要与这该死的收税告别
到更大更远的地方去听诉讼,通判一州,提点刑狱
到更大更远的地方去开辟疆土,精研理学
只给芦溪留下一个收税小官的背影
留下濂溪祠、宗濂桥、濂溪书院
留下十九亩不开口说话的荷花池
……
《筑湖的人》
高峡出平湖
筑湖的人翻过6座山
在山口岩安营扎寨,重拾50年前的梦想
一座城市在喊渴,一座城市向着山泉喊渴
十万亩田地向着低处的水流喊渴
一大片文字向着故土和历史喊渴——
年,清末:山口岩修建水库在奏章上萌芽
年,年,肩挑手提的劳动军
山口岩上空的星星被点亮又缓慢熄灭
现在是,11月的山间峡谷氤氲水雾
钢铁的机械开始筑梦,筑造一个饮水的传奇
空旷的世界人声鼎沸,筑梦的人吞下艰难困苦
山巅的树木看着拦腰的大坝一米又一米长高
山巅的岩石看着汇聚的清水一寸又一寸加深
直到,夏天的水坝终于长成
夏天的水流成为看不见的电流
直到,夏天的甘泉跋涉1万米
为一整座城市解渴
汇集山中万千草木的清冽
给山外百万颗心田以惠泽
筑湖的人现在微笑以对
在碧波潋滟中勾画故事的细节……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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