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白云写诗、评论、小说等。作品散见各种报刊与选本。获首届金迪诗歌奖年度最佳诗人奖。《诗选刊》中国年度先锋诗歌奖。著有诗集《黑白纪》。现居辽宁省丹东市。

满山的绿都在喘息（组诗）

宫白云

　　清明之间

　　清明之间，雨水充沛，悲伤充沛

　　逝去的亡灵充沛

　　纷纷坐等在路口与过往的悼念者相认

　　山野有着压抑的安静

　　生者与死者的模样已是记忆

　　看不见的死与看得见的生

　　都不归死生者所有

　　他们的目光追随的不是双眼所见的坟墓与坟墓上的青草

　　是那些被抹掉的日日夜夜

　　重回彼此的内心

　　生与死都由衷地渴望接近

　　那怕隔着虚空

　　隔着雨雾。

　　上山的路越来越难走

　　满山坡的勿忘我，就像满山坡的亡灵

　　你还在老地方等我

　　你走时的青衣还那么新，而埋葬你的坟茔早已陈旧

　　我跑了这么远的路

　　你等了我那么久

　　都是为了多一次在一起的时间

　　我们拥有的何其少

　　不曾拥有的又何其的多

　　我们在周围的雨水中细细地嗅——

　　你感觉我的年老

　　我感觉你的年轻

　　空气中，越来越多草木灰味道

　　坟头的小鸟，扑棱棱飞走

　　一条人影越来越瘦

　　瘦成一条鱼

　　天堂里飞

　　-4-4

　　满山的绿都在喘息

　　道法自然，滚滚向前的日子自然，清明节自然

　　缅怀自然，扫墓的人群自然，墓园旁排成长龙的车辆自然

　　生自然，死自然。表情自然，安眠的人自然

　　离开枝头的白菊花自然，墓碑自然，说出与未说出的思念自然

　　哀伤自然，平静自然，泥土和青草自然

　　春风自然，吹过来吹过去——

　　万物萌生，满山的绿都在喘息，生与死都在这里

　　爸爸，妈妈，亲人们……

　　我们说着话：生活，琐碎，牵挂，不公正，空欢喜

　　每次都很罗嗦，但从不悲切。四周清明

　　某天我也会来到这里，平凡的死亡——

　　地球上每一分每一秒巨大的死亡

　　天空，无边无际。死亡，无边无际

　　这里就是归宿

　　它在这里，在我周围。三五成群的麻雀啁啾着春光

　　天格外蓝。在这羞愧的人世

　　我替死活着……

　　-4-5写于清明节

　　往世之书

　　大雪摇落一树梨花。雨水找到丢失的口琴

　　如泣如诉。开败的屋顶，有些凉薄

　　有些柔软。灯火像往世之书，一页页翻下去

　　直到每一根神经。祭词走过的道路上

　　我问：哪些诀别，应该忘却？

　　当我从每一个活着的早晨醒来，不知道该是庆幸还是憎恨？

　　白昼是纸，黑夜是墨

　　童年的蝴蝶发卡，残叶上的露珠，脚下的鸭绿江水

　　悲伤的渔火，留在眼神里的背影

　　该在生和死之间选择谁

　　来忠贞？

　　种种绝望之后，绝望就是希望

　　死过之后，就不会再死

　　-4-4

　　清明雪

　　比冬雪猛烈，

　　铺天盖地……

　　太阳退避三舍，清明多了层霜。

　　白色埋葬下，绿意难测。

　　无常中，

　　春词化为腐朽——

　　墓碑，向四野散去……

　　摩裟中，暗褐色的疤痕开始发亮。

　　灰烬细数所有分离，

　　那些生生死死，

　　如此之近，听得见他们的呼吸——

　　之于我，那些瞬间完好无损，

　　一次又一次忆起，但不是泪水，

　　也不是作为悲伤，而是作为人间炉火，

　　来交换身上丝丝寒气……

　　-4-3

　　清明·断章

　　——给天堂里的父亲母亲

　　1

　　光阴，在唇齿间轮回

　　向下的嘴角簌簌发抖，手中的纸钱撒满一地

　　你们住的地方冷吗？

　　2

　　满坡的野草，牵肠一样疯长。

　　墓碑站着，露出嶙峋的骨骼，什么也不言说

　　不说悲怆，不说疼痛

　　3

　　大地辛凉，腾出一片辽阔，我们都很渺小

　　小到一粒微尘。我脚踩泥土

　　把自己也想成泥土

　　4

　　至少我还可以怀念，从午夜醒着的梦里

　　追回你们人间的模样

　　那满头的青丝

　　缠绕

　　5

　　在痛彻之下俯身，把眼里的盐深埋泥土

　　种出白云，在从未去过的地方

　　-4-4

　　清明

　　清明，童年就熟悉的词，

　　一片芳草无穷碧。更像是故事的开始，

　　四周安静，你留下的梦，

　　我接着做。你翻过的书，我接着翻，

　　你走过的路，我正踏上——

　　相同又不尽相同。

　　许多年前的脚步衬着我儿时三、两声哭喊，

　　母亲，你又一次说：老闺女，别哭。

　　好像你刚走不远，

　　好像你明天还会回来。

　　-4-5

诗赏读

一个人的视野，一个人的诗界

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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