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王宇明系南通市民间文艺家协会名誉主席，南通资深媒体人，著有《中国民间故事全书（江苏·南通市区卷）》、《衣胞之地——我的南通州》。

二十四个节气中的“清明”在仲春与暮春之交，也就是冬至后的天，意味着天气晴朗、温暖，草木开始现青，万物洁齐，清朗明净的风光替代了草木枯黄、满目萧条的寒冬景象。清明一到，气温升高，正是春耕春种的大好时节，故有“清明前后，种瓜点豆”之说。“清明”，同时还是民俗中的一个公认的重要节日，老百姓就直接叫它“清明节”。年5月20日，经国务院批准，清明节被列入了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从年开始，清明节作为法定节假日还放假1天，年又改为了3天，一直延续至今。作为节日的清明，与纯粹的节气有所不同。节气是我国物候变化、时令顺序的标志；而节日则包含着一定的风俗活动和某种纪念意义。

中华民族是一个爱好过节的民族，也继承了好多传统美德，例如在不少节日里举行的祭祀祖先的活动，就是永不忘根的具体表现。但是由于鬼魂思想作祟，使得本来很正常的、庄严的活动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色彩，使优秀古拙的传统民俗，变成了应该遭到批判和废弃的封建陋俗。

从前在南通，把清明、中元（七月半）、十月朝（十月初一）并称为“三大鬼节”。古代，农历三月上旬有清明、上巳和寒食三个节序，后来弄混了，就剩下一个清明节了。清明节的活动当中最有特色的就是扫墓，南通叫“上坟”。照南通的风俗，上坟要在清明节前十天到后十天之间，《乾隆通州志?风土志》有记载：“清明俗重墓祭，前后十日无定期。提壶摯榼，咸具牲礼，展墓，复土，除草，挂纸钱。士女踏青至暮，插柳而归，农人于此日渍种。”有清朝道光年间通州人李琪的《崇川竹枝词》为证：

清明十日墓门前，

处处人家挂纸钱；

山路迢迢中路近，

几行翁仲夕阳边。

这里的“山路”指的是狼山下头的路；“中路”是指军山下头的路；“翁仲”是指墓道上的石像。

清明临近，市民利用周末假日到公墓扫墓。虽然有些人依然保持着传统习惯焚化纸钱，但不少市民也开始文明祭祖,选择用各式花朵寄托着对逝世亲人的思念。谢志斌摄

从前，南通人在上坟的前一天，就要准备好第二天要带到坟地上去供的刀鱼、红烧肉、炒蛋、豆腐四样小菜，还有四品点心、四式水果和酒饭碗筷。过去，第一是没有公墓，第二是很少有水泥做的坟，大部分是烂泥堆起来的。再说，各家上坟走路的远近不同，路也没得现在好走，交通工具也不一样，有坐小车的；有坐船的；近的也有走路的。顺带说说小车。南通的小车和北方的不大一样，是用硬杂树做的，前头狭、后头宽，两个手柄是个岔八字形，中间心里是一个大木头轮子，对径总在一公尺朝上。两旁边是木条做的既能放东西也好坐人的车身。由于是纯粹的木结构，转动的轴心仅靠豆油来润滑，所以小车推起来会吱吱嘎嘎响，老远的就能听得见。假如只有一边坐人，小车就要仄过来，当然保持平衡也要有点儿技巧。小车，是南通以前农村里的主要运输工具。能该的起小车的至少也是个上中农；而推小车的则是穷苦农民。解放初南通还成立了小车工会，地方就在长坝头儿上，后来没有多少时间就捱淘汰了。小车现在已经很少了，只有上博物馆去看展品，也等于是个文物了。

到了坟地之后，先要把坟园堆儿上的杂草拔拔，添添泥、加加高，再用锹儿修修拍拍，做了像个馒头的架子。上坟是一定要换新“坟园帽子”的。坟园帽子是个钵头大小的一块整泥团，据说是沿袭了宋朝官帽的架子。在坟园帽子和坟头的中间还要压一叠纸钱，还要插几支上坟旗。上坟旗就是招魂幡，一种是一尺长、二寸宽，红绿黄三种颜色夹在一起的小旗；还有一种是四尺长二寸宽，黄颜色或者白颜色的大旗，旗上头有空花的图案，四边上还有锯齿的花纹。转来就是上供、化纸，按辈分大小磕头祭拜。民国时期世居海门的南通人黄贤写的《海门竹枝词初稿》上，就有本地上坟风俗描写：

家家扫墓过清明，

两字坟头帖太平；

祖父儿孙齐扫罢，

麦田风起纸灰轻。

过去的人迷信，上坟刬是要烧纸的，有的还带了松柏树苗到坟地上去栽种。现在的公墓已经不准在坟前头烧纸了，实在要烧，有个专门的炉子间让你自由，这也是树新风，讲文明。

“青蒿团子”。（资料图）

照南通农村的风俗，清明节还要吃“青蒿团子”；有的要采杨柳的嫩芽和了干面摊“杨柳青烧饼”，据说可以治头昏。吃烧饼当然伢儿最开心，他们还要一头吃一头唱：“杨柳儿青，摊烧饼，吃了头里不发晕。”老百姓还喜欢在这一天吃黄花儿、枸杞头、香椿头、马兰头、野芹这些野菜。

清明祭扫，一方面是悼念先人，寄托哀思；另一方面春风骀荡，桃红柳绿，麦苗青葱，菜花正黄，也确实是一次踏青郊游的好机会。踏青又叫春游。古时候叫做探春、寻春等。四月清明，春回大地，自然界到处呈现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也正是郊游的大好时光。我国民间长期保持着清明踏青的习惯。老早就有把清明节叫做踏青节的，正所谓“岁岁春草生，踏青二三月”，“踏青时节几人闲”。

“门前插柳手亲攀”。插柳也是清明风俗之一。杨柳有强大的生命力，俗话说：“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柳条插土就活，插到哪里活到哪里，年年插柳，处处成荫。柳在人们的心目中有辟邪的功用。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里说：“取柳枝著户上，百鬼不入家。”因为观音菩萨就是用柳枝沾水来济度众生的，所以受佛教的影响人们认为柳可以驱鬼，而称之为“鬼怖木”。清明既是鬼节，正好又是柳条爆芽的时节，人们自然而然地会插柳戴柳来驱鬼辟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