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赶庙会

田小东

城东有座山，山边有个庙，庙旁有只鼓。此山无雪，此庙无僧，此鼓无槌。小时候，听大人讲起这些故事，日夜盼望着清明节到来。

那天夜半被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叫醒，母亲悄悄地起床了。见我睁着眼，让我赶紧闭眼。答应天亮，让父亲带我去赶庙会。

母亲与他人结伴，是去给庙里的神灵还愿和许愿的。前些日子，母亲去供销社扯下红绸子，做成袍子。说去年家里一切顺当，全靠神灵庇护，曾许诺为神灵披红袍，今日还愿。

父亲告诉我，母亲去拜的庙，里面供着介子推和他的母亲。此人曾割股奉君，后因受赏被大火烧死。一位精忠纯孝的汉子，却是我们这里方圆几十里极灵验的神明。

我坐在父亲的自行车上，吃着母亲制作的炒棋，分外高兴。这种小食品，是用糕面做成，掺杂沙子炒制而成。四方形，中空，入口初硬，一咬即碎，有股甜甜的味道。

路上的行人忽地从四面八方涌来，我们走走停停。好不容易登上山岗，这里早已人头攒动，小摊遍地。有卖甘草的，有卖酸枣的，有卖冰棍的。虽然我有些口渴，但看到了叫卖的麻糖，却忘了这茬。这里的麻糖比平时卖的个头大出许多，要么又平又直，要么拧上几拧，看着看着嘴巴不自觉的地砸吧起来。我拉了一把父亲的衣襟，用手指了指眼前的心爱，父亲心领神会。此时，有人拍拍父亲的肩膀，口呼保佑平安，在我和父亲的左胸前，分别挂上一个长方形的红布条，上写“有求必应”。父亲连忙掏出二元钱塞给对方，满脸笑容不住地点头。

我兀自吃着麻糖，乐在其中。父亲不知何时买了一叠黄纸和两包香，一把攥紧我的小手，嘱我千万别松手，万一走丢，就在庙门右侧死等。我不敢怠慢，一步一移，夹在密不透风的人群中，完全达到窒息的地步。心里着实后悔来这里凑热闹。

捱过拥挤，进入正殿的小院。不绝于耳的鞭炮碎屑四处飞溅，唢呐声和敲锣声此起彼伏。院中央空出大大的一圈，里面是黄纸和香堆起的火山，烟雾冲天，纸灰飞扬。我学着别人，抢过父亲手里的黄纸和香一并扔进火里。像父亲一样跪在地上，有模有样地磕了三头。我想去正殿瞧瞧，父亲不许，说人多，挤不进去。我不听劝，父亲变脸，说我岁数太小，魂不全，怕吓着。硬生生把我拽出去。

父亲指着东边的山，说那就是天涯山，山顶即使下雪天，也不会有片雪积存，因此呈现“天涯扫雪”的壮观景色。山上那些移动的小黑点，就是爬山的行人。我仔细望了望，看到山巅布满了小黑点。原来人等到山顶，在我的眼里尽是那么的渺小，也不知他们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或许他们根本看不到我。我真想登到山顶，看看山下的模样。父亲似乎看出我的心事，说终于有一天我要登山顶，这山太高太险。还是先登西边的小山——莲花山吧。

我几乎是小跑着登上莲花山的，父亲跟在我的身后，一直不停喊我小心。我见父亲喘着气，额头挂满细密的汗，就帮他去擦汗。忽然发现父亲露出甜蜜的笑容，里面写满自豪。

此时，一只巨型如鼓的石头矗立在我们的眼前。好多游客站在那里举剪刀手摆pose,合影留念，莫非是传说中的石鼓。是的，有大风吹过，它会发出声响。父亲给出答案。这个答案引起我的无限遐想，大自然真的如此神奇，还是后人故弄玄虚。

这些疑问，多少年也没想明白。只是，小时候，父亲带着我去。长大后，我带着儿子去。